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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屆時報文學獎 新詩組 首獎作品-她的名字

中國時報【何亭慧】

I 產房手記*

一種半倒立的姿勢

雙腳

套進不鏽鋼環

若是兩手撐地

就可以像體操選手

翻身彈起 接受掌聲

但畫面凝結在

完美落地的

前一秒

持續了數小時。

疼痛,疼痛,痛

自身體底層痙攣

裂開地表

「先別用力」教練們聳聳肩。

我尖叫──

岩漿蓄勢待發

指揮官下令:「現在!」

一枚魚雷射出

(為什麼不像按一個鈕那麼簡單?)

炸開響亮的哭喊

歡慶的樂聲

他們撫弄 擦拭

把額頭印著血跡的嬰孩

別在我的左胸

他吸吮一顆鬆弛的汗珠

赤裸的孩子啊

我苦難與喜樂的勛章

正如當年亞當

睜開疑惑而惺忪的雙眼

不明白宇宙

因最大的神蹟而震驚

Ⅱ夜遊

痛醒時

胸口溼了一片

乳腥味

夜沁涼

我的兩乳腫脹發燙

汨汨的奶水從夢的邊緣擠出

等你醒了熱著喝

剩下的冰凍

在你漸漸孤獨的日子裡一一拆封

加溫

我來回穿梭水槽

冰箱紫外線消毒鍋

意識的走廊

窗外的黑暗淡了

也有鳥輕輕叫著

丈夫仍熟睡

我在夢的外頭

獨自遊走

像從前寫詩時那樣

Ⅲ晨歌*

朝露的氣息,這是地球

半夢半醒的呼吸,這是

母親。

整個晚上守護著你的鼻息

像泌乳的月亮

你眼睛的深井,尚未裝進淚珠

──仍在上帝珍藏的皮袋裡

世界一片渾沌

以摟抱與親吻,分開晝與夜

不曾踏過泥濘,半透明腳掌

輕輕踩著空中的土地

指甲柔軟──掌窩裡緊擁的白羽毛

不需抓取食物,情誼,甚或

時間。

晨起,歷經小死亡的行星展開新生

你甦醒:微暗,微亮。

嘴,單單尋找母親

時起時歇的哭聲中,語言揮舞它的手勢

血液在你皮膚下流動

生之花在你臉上綻放

*襲自美國詩人林妲.派斯坦(Linda Pastan)Notes from the Delivery Room,及希薇亞.普拉斯(Sylvia Plath)Morning Song一詩。

得獎感言

感謝有詩記錄苗栗公館房貸生活

我的少女時代,總是泡在書堆、咖啡、電影裡,尋找詩意,因為寫詩是最重要的事。現在,寫一首詩,不如煮一頓讓家人心滿意足的晚餐;讀一本詩集,不如先講個故事給孩子聽;談詩論藝,不如和先生話家常。感謝神,儘管如此不刻意不經意,仍然有詩單單記錄生活。(何亭慧)

評審意見

私密經驗昇華藝術

她的名字,是母親。

從「一種半倒立的姿勢╱雙腳╱套進不銹鋼環」,到嬰兒如「一枚魚雷射出」,作者先描述產房的震撼畫面,再寫新手媽媽竟夜「穿梭水槽……╱意識的走廊」哺育孩子,彷彿「泌乳的月亮」守護地球,而「丈夫仍熟睡╱我在夢的外頭╱獨自遊走╱像從前寫詩時那樣」,則「母親」與「創作者」的微妙相似已不言而喻。

全篇落筆貼切,形容初生兒「正如當年亞當╱睜開疑惑而惺忪的雙眼╱不明白宇宙╱因最大的神蹟而震驚」,「不曾踏過泥濘,半透明腳掌╱輕輕踩著空中的土地」,自然而不落俗。

融合感性與知性,以節制的文字為媒介,成功地將個人私密經驗、記憶提昇成藝術,〈她的名字〉充滿驚喜。(陳育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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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來源https://tw.news.yahoo.com/第38屆時報文學獎-新詩組-首獎作品-她的名字-21500811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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